为了避免回想和讥笑自己的愚蠢举动,第二天我把自己重新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务农山的开发计划,罗氏集团得到市政府大笔低价贷款和融资,好吧,跟其他新闻都差不多,有什么稀奇的。
我翻了半天市政府的网站和对外公文,不得要领。公私合作开发荒废衰败的内城街坊,这是进行了好几年的工程。唯一的新闻点在于这次投标中几个曾经拿过不少项目的本地开发商意外落马,而外来的罗氏集团在本市政治里似乎没有根基和关系网,却脱颖而出夺标。当然,他们的条件非常优厚,自己拿出大量投资,而且下手飞快。罗太太和她的团队显然是此间高手。
雷厉风行的新市长在这场交易中也起到了重大作用。他自己相当年轻,不是本市土生土长,跟当地盘根错结的政治元老们并非嫡系。虽然在竞选的时候拉拢了不少关系,但是一上台就把大部分元老踢开,建立一套新班子,跟自己一样没有本地关系牵绊而可以大刀阔斧的年轻政客和管理高层。他们致力模仿纽约在上个世纪末的改革手段,增加城内警力使治安好转,大力扶持外界商业投资进入,使市面繁荣起来,并且投资文化艺术活动,加上城里本来就交通便利,逐渐吸引了不少中产阶级从郊外搬回城里。其实,这套发展蓝图小十年前就推出了,但是过去的市长是本地老政客,顾虑和阻力太大,不便动手,所以执行缓慢。
作为住在城里的低收入白领工人之一,我一直相当支持范市长的政策。当然,跟地产价格一起高涨的公寓租金让我头疼,但是治安变好,商业发达,文艺生活丰富,怎么说我也是既得利益者。这篇报道,我没打算从负面角度来写。
我慢吞吞地晃荡到小曾的办公室,敲敲门框。他从电脑面前转过脸询问地看着我。
"有两分钟聊聊吗?"我问。
"当然,"他挥手让我进来坐下。"我正想休息一下。"
"最近挺忙的吧?"我没话找话说。"我们这几个人哪儿够啊。"
他叹口气,"是啊,只好安慰自己,活越多工作越保险。"叹苦经是永不过时的话题,特别是眼下这个市面,人人自危。
小曾是个弯男,生活丰富多彩 --- 至少比我强。我们年纪相仿,经常随便聊聊时事和文化之类的话题。
"歌剧院送给我两张票,茶花女,下星期的,你要不要?"我问道。这是本地的社区戏院排演的,不是名剧团演出,没有必要报道。
小曾喜欢歌剧和法国电影,我常开玩笑说,其实我俩的职位应该倒过来,他比我有文化多了。有时多余的赠票,包括自己不感兴趣且不值得报道的活动,我就转手给他。
他高兴地收下了票子。我乘胜出击,立刻就把这人情给要回来 ---
"我不是在写务农山的开发计划么?市政府的内线我一个都不认识,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两个?"我说。“我听到一些谣言,说选定罗氏集团全是范市长内定的,市议会对他意见挺大。不知道后面有什么故事。”
小曾说没问题,等下找两个名字和电话,电邮发给我。“咳,还能有什么故事,”他答道。“市长也好,议会也好,跟开发商走得近还不是因为竞选赞助钱交得够多。”
“我觉得范市长还挺有两把刷子的,”我随口说着,从椅子里站起来要走,忽然注意到小曾撇撇嘴角,露出一丝讥刺的表情。“你又有什么小道消息?” 我好奇地问。“快快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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