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来看去,还是挑了一张自己拍的照片,里面阿唐在专注爱抚地吹着小号,背后是空荡的蓝钻舞台。他给我的几张照片都是宣传式的,终究不适合报纸。我拍的那些也不咋地,但是这年头主编才不会在我的文章上花钱雇专业摄影师,大部分记者都得自己拍照。
我花了两三个钟头把文章打了个草稿 --- 并没有严格遵守跟钟叔的协议,特地形容了一下蓝钻的复古气氛,跟阿唐/钟叔的老派爵士乐一起描述。不知为什么,想到自己小小地“背叛”了一下钟叔,我的心里感到刺激地一抖。写完之后存入公司的新闻稿处理系统,会有编辑(现在也只剩下两三个人)进来,根据专栏和发表时效排队,拿去审稿和修改。正要退出系统,忽然心血来潮,顺手找到小曾的文件夹,翻看他有无报道前几日的凶杀案。
小曾只写了一篇报道,甚简短。描述受害者坤某,为街坊青年,21岁,在治安不好地区被枪杀。警方尚无结论,但疑为黑帮冲突,呼吁目击者尽快提供一切有关线索。最后提到务农山地区治安不好,去年一年内有四五起凶案和许多起打架、抢劫事件。市政府有谣言, 可能会成为下一个重点改造开发地区,街坊人民希望尽快得到加强警力,繁荣市面。又搜了一下另一家报纸的本地版,连一句话都无。内城区死个把人早就不算新闻了。我不得要领,只好搁下。
我又不是菲力普马洛,独狼派私家侦探。我只是一个好奇心重但是人畜无害的小记者。
电脑里叮地一声,提醒我有新邮件:原来是老枪。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段地评论了昨晚的音乐,包括最后几曲,我以为他当时早已酩酊大醉。他先告诉我,这段评论已经被他贴在了自己的 blog 上面,希望我不介意。我的报道跟他的内容不同,当然不介意。他的评论主要讨论阿唐的演奏风格,用了很多音乐术语和行话,将之流派归类,象谁谁的风格 --- 除了他昨晚吐露的 King Oliver 之外,还四处甩出 Miles Davis 啦,Chet Baker 啦之类的名字,反正我也没听过,没法判断他的评论质量。对于阿唐跟钟叔的最后两个即兴作品,老枪将之形容为“对现代学术爵士乐的笨拙模仿”。我感到好笑,便发了一封回信,问他什么是“现代学术爵士乐”。他立刻回信,给我几个链接去好好学习学习。
几个链接中的“学术爵士乐”让我想起不知何时听人提起过的现代抽象音乐,很 ... 抽象。有些没有连贯和谐的旋律,而是特意设计的不和谐音符组合;另一些没有稳定的节奏,而是随意和无法预料的韵律。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老枪可真是喝醉了,昨晚的即兴曲绝不抽象,虽然有少许不和谐、非传统的成分,但达到和谐整体而又新鲜奇幻的效果。我这个大外行都听得出来。
当然,我对现代音乐的研究跟对爵士乐的知识一样惨白。
电脑又叮地一声,进来一条 IM。打开一看,是小胖。
“今晚有空吗?”
“大医师没有一夜立吗?” 我反问。
“难道大记者有?”
“关你屁事,” 我答道。“别忘了,你已经不是我的男友了。”
“奸情不在友情在,吃顿饭总可以。”
“你不加班了?” 我问。
“老子已经上两天一夜的班!”
“那你赶快回去补觉吧。”
“我太累了,累得连睡觉的力气也没了。”
“现在就下班么?”
“还有两小时。[哇哇大哭的符号]”
“好吧,我还没吃午饭,等你吃下午饭好了。”我说,“就算可怜你吧。”
“去哪里?”
“你说呢?”我反问。
“我怎么知道?”
“哇,你这样推三阻四地怎么当医生?会诊的时候也总是问别人,这是什么病啊?你说呢?”
“喂 ...”
“第一泰吧?”我放他一马。“吃完了你还可以回家跟护士搞一夜站。”
“好吧。”
2 comments:
说句大实话,你这篇小说色调并不很粉红哦,很grown-up的感觉。好看当然是好看的。
哇赛,上一段仰慕的感觉已经写得我满头大汗了。:D 好吧,我继续不粉红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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